但她倔强地避开太监的搀扶，硬撑着一步步走向宫外。
宫门口，灯笼的光拉长了白衣男子的影子。
楚青婈抬眼看去，只见容烨修站在赤红宫门旁，在微光中冷峻得如同仙人。
而容烨修的视线则是落在她膝盖的血污上，眉心微蹙。
楚青婈跟着垂眸去看，才发现不知何时膝盖被划破，血凝固在白色的布料上，深红一团。
她没在意，重新抬头看向容烨修：“帝师，还是来劝我放弃的?”
容烨修敛了眸色，刚要开口。
突然，他身侧的马车的车帘被掀开，一身鹅黄贵装的少女从马车内走了出来。
萱忆公主站定在容烨修身侧，对楚青婈温柔一笑：“楚小误会了，帝师是来送我回宫。”
楚青婈怔怔地看着他们。
宛如温水般柔软的公主与冷冽的容烨修站在一起，竟说不出的相配。
本该是容烨修妻子的楚青婈，如今却好像是多余的人。
萱忆公主笑着说：“说起来，本宫和烨修的事情，还多亏楚将军成全。”
何来成全?
是容烨修不要她了……
楚青婈不想再去想这些：“臣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，先告退了。”
说完，她头也不抬径直离去。
纵然心伤，但她不能怯懦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。
却不想刚进家门，随后而来的就是一道圣旨——
“楚离萧战死，丽阳关无人镇守，特封楚君仪为大将军，五日后率军出征。”
楚青婈心一震，不敢相信。
一旁，三婶也红了眼：“君仪腿疾那么重，岂能上战场?!”
楚君仪却只是说：“除了我，楚家又还有谁呢?”
话至此，屋内一片静默。
楚青婈盯着那抹明黄很久很久，才说：“还有我。”
“青婈……”
楚君仪想说些什么，却被楚青婈打断：“三叔，我姓楚，这本就是我该承担的!”
说完，她便拿过了圣旨，转身离去。
次日。
楚青婈翻出许久不曾穿过的官袍，上了早朝。
朝堂上，不少官员见到她便开始议论纷纷，楚青婈全当做没听见。
忽然，一道白色衣角从她视线一处飘然而过。
楚青婈不用看都知道是谁，唯一敢在宫内穿白衣的官员只有帝师容烨修。
没过一会儿，大太监高喊着“陛下驾到”。
楚青婈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明黄身影，从官员中走出，跪在地上：“陛下，臣愿披甲，替三叔出征!”
此话一出，殿内霎时沉寂。
包括容烨修在内，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。
突然，一位文官打破了寂静：“胡闹!你一个女子，上战场有什么用?”
楚青婈抬头看去：“我十四岁就上战场杀敌，统领了三次全胜之战，为何无用?!”
“那也不过是仗着你父亲与兄长的庇护，如今竟还敢拿出来炫耀?”
其他的官员也跟着反驳，却都被楚青婈一一怼了回去。
文官们哑口无言，只能看向容烨修：“帝师，这事您怎么看?”
楚青婈也看向他，期望容烨修能站在她这边，哪怕保持中立!
容烨修却说：“身为将领不是光会厮杀就够了，还需冷静的情绪和随机应变的统战能力。”
“这些，楚青婈还不够格。”
“容烨修!”楚青婈急切喊出声。
“够了。”皇帝冷声打断，“楚君仪出征一事就这么定了。”
说完，便挥了挥衣袖离开了朝堂。
“退朝!”
随着大太监的喊声，满朝官员往外走去。
楚青婈呆站在原地，直到容烨修越过身侧之际，她突然开口：“救下三叔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!楚家待你不薄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容烨修没有任何解释，大步扬长离去。
楚青婈回头凝望着他挺阔的身影，怎么都想不明白，事情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?
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宫，她站在将军府门口，看着有些泛旧的牌匾，一步也迈不出。
她想要也以为自己护住亲人，却什么做不到。
最终，她转身离去，前往了上元寺。
以往只要家人出征，自己都会来此处祈祷。如今，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。
上元寺内，香火鼎盛。
走进佛堂，楚青婈看着悲悯的鎏金佛像，心中的情绪一涌而出。
想到死归的兄长，边关的父亲，还有即将登上战场的三叔……
所有情绪纠缠在一起，让楚青婈无措。
她跪在蒲团上，默问：“佛祖，如今我该怎么办?”
许是楚青婈跪了太久，引起了一位老和尚的注意。
他走上前双手合十一拜：“施主心有疑惑，求签可解。”
顺着他的目光，楚青婈看向蒲团前的签筒。
她伸手拿起，一边摇晃着签筒，一边在心里询问楚家所有出征之人是否能平安无事。
突然，一支从中跳出，掉在地上。
楚青婈捡起一看，心猛地一跳。
只见上面写着：“青山处处埋忠骨，何须马革裹尸还。”
签字朱砂书写，血红一片，如此刺眼。
无尽的恐惧瞬间包裹了楚青婈，她拿着竹签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，慢慢握拳，最终签子被她生生握断。
